車子停到到興源寺門外,時間不過早上十點,陽光從古樹茂密的枝椏間篩落下來,鋪了滿地金色的光斑。

   宋寧下了車,等著顧承洲將車停好,挽著他的臂彎進了寺門,一步一步悠閑的往上走。

   這幾年,他們出門已經不用帶保鏢了,自老爺子徹底的退了下來,不再過問軍中的事情,警衛也基本撤光。

   如此,宋寧反而更加自在。

   彙愛的發展越來越好,如今不光有十家公益醫院,還在國內的幾百所小學建立了彙愛國學圖書館,還有跟湯胖子合作搞的營養後廚。

   讀博一事最終沒能繼續,她參加文化部的活動次數,卻是越來越多。

   “大師的身體近兩年日漸衰老,寺裡的許多事都不管了。”宋寧輕聲嘆氣。“可惜他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徒弟。”

   “大師收徒講究緣分,可惜大寶年紀尚幼,我倒是想讓他學醫。”顧承洲抽回手,改攬著她的肩膀,唇邊浮起淡笑。“我記得醫館裡還有爺爺留下的手札,要不要等你的醫案整理完,一起捐給醫科大的圖書館。”

   “有這個想法,但是還沒完整的計劃。捐書是小事,我更希望這門學科不要沒落下去,畢竟這是先人歷經數千年總結出來的瑰寶。”宋寧長嘆一聲,不再繼續這個話題。

   周醫生回醫科大擔任客座教授,已經給她說了幾次,希望她能過去給中醫專業的學生上一節課。

   她自畢業後,就沒有繼續鑽研醫學,而是做了其他的事。

   真去演講,她倒是不怯場,只是擔心學生們去聽課,更多看的是她如今的身份。

   這次幫妙覺大師整理醫案,她才知道,這門學科並非照本宣科,或者如西醫那般,對症下藥即可。

   一張方子,不同的人服用,便有不同的效果。

   劑量的增減,差一絲一毫,效果都會失之千裡。

   若不是有心鑽研,就是看再多的醫案,也成不了名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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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“你呀,就是個操心的命。”顧承洲拍拍她的肩膀,笑容寵溺。“難怪李老到現在都還不能釋懷,你從學校離職。”

   “爺爺說,我已經做的很好。”宋寧伸手環住他的腰,得意挑眉。

   應該是非常好,不但給他生了兩個寶貝兒子,還把爺爺照顧的無微不至。顧承洲眸光沉了沉,手上的力道無意識加重。

   遇到她,他才是最幸運的那個人。

   記得她說,人生這條路太長,沒准走著走著就到頭了。他一點都不想那天的到來,就算來了,他也希望能跟她一道離開,免她思念免她難過。

   “我走不動了。”宋寧忽然停下腳步,仰起頭,笑吟吟的望他。“承洲哥哥,你背我上去。”

   “沒問題。”顧承洲拉回思緒,當即矮下身子。

   宋寧大笑,爬到他背上,雙手抱緊他的脖子。“晚上去見大哥,你說我應該怎麼說他的火氣才能小點。”

   “估計什麼都不行。”顧承洲一點面子都不給。

   原本宋鵬的房子不緊張的,結果小舅子考上了省城的大學,也住到家裡,房間一下子就變得緊張了。

   這些年,他們兄弟幾個為了不給宋寧添麻煩,既不私下經商,也不做別的投資,各個都老實的領著死工資。

   清明節,他陪宋寧回雲海給爺爺上墳,宋寧跟幾個嫂子聊天,才知道他家裡那麼緊張,於是自作主張幫他們買了套大房子。

   這事本來蠻的好好的,要怪就怪蔡航那個土豪。讓他買套大一點的,好家伙,他出手就是一套別墅。

   上星期新房入住,宋鵬一看是別墅,就知道肯定是宋寧買的,當天就發了脾氣。

   宋寧在電話裡沒少跟他講道理,結果好像沒說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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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“你到底是不是我老公,快幫我想想。”宋寧不依,嗓音也悶悶的。

   “當然是你老公了。”顧承洲佯裝不悅,想了想,試探著說道:“要不,你就說爺爺留下的醫案被出版社看中了,你是拿稿費買的,然後二哥那邊,我們到時候再給一筆錢,這事不就了了。”

   宋寧無語的翻了個大白眼。“大哥哪有那麼好唬弄……”

   “那怎麼辦,他生氣的時候可是真恐怖。”顧承洲好氣又好笑。

   讓自己給她出主意,出完了又說不好。

   宋寧也沒辦法,大哥這次是真的生氣,比當初以為顧承洲欺負了自己還要生氣。

   他到底是個男人,突然間拿了她一大筆錢,到底傷自尊。

   “要不這樣。”顧承洲再次提議,明顯帶笑的嗓音。“你上回不是說了,這房子是我讓蔡航去買的麼,晚上見了他,你還這麼說,剩下的交給我。”

   “也只能這樣了,你放心,要是他把你打傷了,我一定會把你治好的。”宋寧還是很郁悶。

   哥哥太死腦筋,好像也不是什麼好事。

   上到大殿門外的平台,宋寧從他背上下來,徑自去往後山的禪院。

   妙覺大師喜靜,住的地方離僧人住的禪院遠一些。

   兩人到了門外,跟守門的小沙彌說了聲,自行進去。

   來之前,宋寧已經差人過來通知。

   大師這會正在誦經,聽到動靜,臉上依稀浮起笑意。“兩位小施主別來無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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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“多謝大師掛念。”宋寧在團蒲上坐下,雙手合十施禮。“沒有叨擾您吧?”

   “在老衲這無需見外。”妙覺大師宣了句佛偈,問起醫案之事。

   宋寧見他精神不錯,於是把這些日子的整理心得說出來,對於有疑問的方子,也提出自己的見解。

   妙覺大師跟她討論片刻,喚來門外的小沙彌,命他將閉關這段日子寫下的診病經驗交給宋寧。

   宋寧見顧承洲幾次想要開口,禁不住好笑。

   這次懷孕真的是個意外,如果能有女兒再好不過,就是兒子她也不嫌棄。

   一家人熱熱鬧鬧,兄弟間也能相互照應。

   顧承洲被她看穿心思,難為情的撓了撓頭,故意端起茶杯喝茶,好掩飾自己的尷尬。

   他其實真舍不得她再受苦,當初生大寶小寶,他就擔心的要命,恨不得能替她。

   可是有了,肯定要生下來。

   宋寧想要個女兒不是一天兩天,而是念了兩年多。

   雖然只是在嘴上說,顧承洲心裡卻知道,她是真的喜歡女兒,很喜歡很喜歡。每次抱別人家的姑娘,她都想拐帶回家,為此沒少被陳丹和李媚她們笑。

   片刻後,小沙彌折回來,恭恭敬敬的把書稿給宋寧。

   宋寧笑著說了聲謝謝,低頭認真翻看。

   這一份診病經驗,比教科書上寫的都要細,分明是大師的心血之作。

   從舌苔的顏色,到臉上的氣色,眼球以及脈搏跳動的頻率,五髒跟經脈穴位的關聯,幾乎都囊括其中。

   “周醫生若看到此稿,怕是連著幾個晚上沒法睡覺了。”宋寧開了句玩笑,鄭重表示會將所有的文稿集結成書發行。

   妙覺大師有些乏了,叮囑一番,讓小沙彌送他們出去。

   顧承洲有些不甘心,剛想開口,就聽妙覺大師笑著說了一句:“顧小施主,老衲送你一句話。崖上青松與花伴,是男是女何必想。”

   “噗……”宋寧一下子沒忍住,捂嘴笑了起來。

   大師早已看不見,卻能把他的心思猜的透透的。

   對於答案,她雖然有些小失望,但也算是圓滿了。

   “讓大師見笑了。”顧承洲臉上浮起暗紅,悄悄瞪一眼樂不可支的宋寧,拱手告辭。

   從禪院裡出來,顧承洲越琢磨妙覺大師取笑自己的話,越覺得信息量大,忍不住問宋寧,是不是說龍鳳胎的意思。

   “大師笑你不夠沉穩,他聽著你的氣息,就知道你從進門就心神不寧。”宋寧揶揄一句,“咯咯”笑出聲。

   他倒是不笨,被打趣還能聽出話裡的意思。

   一路說笑著駕車回到郊區,兩人一進門就看到秦朗苦著張臉,可憐兮兮的陪著兒子看動畫片。

   宋寧偏頭瞥了眼顧承洲,含笑坐過去。“怎麼就你倆。”

   “少夫人,你能不能幫我說個情?”秦朗一臉為難的撓頭。“我真沒注意到那天有女孩在看我,要是注意到,我肯定提前消失了,也沒對人家笑。”

   “這事我可管不了。”宋寧給他倒了杯茶,朝顧承洲努嘴。“你老板在那邊。”

   “我被家暴了,你們也不管麼。”秦朗都要哭了。

   自從參加楚修謹那個見鬼的真人秀發布會回來,他已經睡了半個月的客房。

   再這麼下去,日子真沒法過了。

   “家暴啊……承洲,你來說說這事怎麼辦。”宋寧抿了口茶,好整以暇的看著顧承洲。

   她要不要提醒下秦朗,沒事多跟蔡航學學。

   夫妻吵架,沒什麼是嘿嘿嘿不能解決的,如果有,那就一夜七次。

   顧承洲裝模作樣的沉思片刻,淡定攤手。“家暴這種事,我們真管不了,要不,我幫你報警?”

   “你們不是的吧……”秦朗哀嚎一聲,生無可戀的倒進沙發裡。

   已經兩歲多的秦昊澤小朋友,渾然不知發生了何事,見爸爸好像很不高興,忽然不看電視了。

   他走到顧承洲身邊,手腳並用的爬到他腿上坐好,奶聲奶氣的問。“顧伯伯,什麼是家暴?”

   “家暴就是……”顧承洲看一眼秦朗,剩下的話還沒說,秦朗忽然跳起來,抱走了兒子。“爸爸帶你回家,這裡太危險了。”

   “什麼是危險?”秦昊澤小朋友歪著腦袋,天真無邪的眨著大眼睛。

   “爸爸回家再告訴你。”秦朗生怕顧承洲接著說,抱著他一陣風似的衝出客廳。

   “完了,那麼老實木訥的秦朗,讓你嚇得都要精分了。”宋寧抱著肚子,笑的上氣不接下氣。“你剛才打算怎麼解釋的?不會是想跟昊澤說少兒不宜的內容吧?”